当代陶瓷器物的那些审美趣味
当代陶瓷器物创作,作为当代艺术的一部分,同样经历了艺术演进的过程。以当代学院派为代表的从事陶瓷器物创作的艺术家,他们无限放大和凸显了创作者手的痕迹,强化陶瓷泥、釉、火的语言,彻底地抛弃了传统陶瓷日用器物“标准唯一”的审美指导思想,打破了传统陶瓷器物的制作理念,以及对器物功能一贯的评价标准。
Peter Voulkos(彼得·沃克斯)创作场景相反一种开放性、多元化的陶瓷创作和审美标准被慢慢确立。他们“无所顾忌”,使陶瓷材料在表现上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被真正地发挥出来了,古老的陶瓷艺术第一次真正和当代艺术融为一体,一种满足基本使用功能的新器物创作观和使用观在发展。在当代陶瓷器物的创作中,人作为事物的主体性位置,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强化,陶瓷的审美趣味亦趋向于多元化。开始制作或使用一件手工制作的陶瓷器物的风气正在慢慢形成,并逐渐成为一种独具时代特色的生活方式,亦正慢慢形成一种时尚。
美国陶艺家温·黑格比(Wayne Higby)曾说:“陶艺创作记录了精神相当的身体经历,通过符号般火的磨历使之得到永恒,通过这种形式诞生的作品,反映了我们生活中追求的最大永恒”。当代陶瓷器物创作者以泥土为媒介用来表达对生活的理解和感悟。“一旦掌握了材料的性能,物感的特质,材质的语言就会为表达提供更恰当的形式媒介,成为发挥物性表达内容的丰富手段,同时在审美纬度上增强视觉力度、触觉感受。材料经过人的组织创造其本身是会说话的。”陶瓷器物的创作语言在当代的重新认识,对陶瓷作品泥性更进一步的表现、对泥和釉、火的结合、对釉本身趣味的关注,以至在泥、釉、火三方全面的认同,成为当代陶瓷器物创作的重要特色。
王安忆的《考工记》言五材之饰曰:“凝土以为器”,凝训坚,坚其土而后可为器,故治土曰:“抟埴之工。粘土为埴,抟之言拍,则夫白不之制,是抟埴之始。”在中国古代传统的制瓷史中,对于原料瓷土的制作是制瓷的第一道工序,一块瓷泥的生成工序繁琐,耗时耗力来之不易。
而现今的制瓷行业由于技术进步,“制泥”不再繁复,已触手可得,从而把制瓷工作者从工艺第一步便开始解放了出来。陶艺家开始关注泥材自身语言特点,以及制作过程中所产生的肌理效果。它一方面强调了创作者作为主体性的价值,从“工匠被动制作”变为了“艺术家主动创作”,开始思考作品存在的现实意义;另一方面首次肯定了泥材,作为物的存在具有其自身的价值,从而引发了对它的表现形式探索。基于这一点,它打破了中国千百年来追求器物“完满”“中正”的品格标准,一点击破,人们开始关注一件陶瓷器物创作的整个过程,而非仅仅是最后的作品形态,当代陶瓷器物作品的欣赏层面角度不再是固守的唯一,而是变得“多角度”。
在当代陶瓷器物创作中有很大一部分作品,明显地凸显了创作者“手的痕迹”,并将其有意地保留直至作品的烧成,从而也使其成为作品创作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一类作品强调了创作者在陶瓷创作中的主体性地位,而作品本身作为一件“物”“用”的存在意义已退居其次,这与中国传统思想中“物以致用”的实用主义观是相违背的,这在传统的制瓷史上也是不曾有的。陶瓷艺术发展到了当代,凸显人自身的价值具有在陶瓷美术史中里程碑式的意义。
当代陶瓷器物的创作,它发现并认可了泥土作为一种艺术创作的媒介,具有自身的价值。通俗地说:泥土自身具有生命力、表现力,传统的陶瓷工匠作为底层的劳动阶级是难以有这种觉悟的。当下陶瓷艺术家创作一件陶器,作品不再是简单的实现器物为用至上,而是强调实验和探索一种或者是几种显露无疑的表现泥土自身语言的表现形式。创作者的精神寄托需通过泥材不同的表现形式得以实现。这一种被创作者在泥土上任意地撕裂、滚卷、拍打、刻划…而形成造型的“泥语言”的探索过程被认为是真实的记录,是直指人心的,是当代人寻求心灵回归的一种途径,同样具有重要的当代价值。
“隐曲之处,虑其不和,上下前后左右,虑其不均……”从文献中,我们窥探到几个关于传统陶瓷制器标准的关键词:完美无瑕、工整、对称、严谨、高工艺性等,由此比对,可以看出当代陶瓷器物创作在对泥土的掌握和表现上有着一种超越传统标准的耿介。它保留拉坯时的旋转纹路、泥板粘接时的多余泥浆、挤压坯体时所留下的凹痕、裂痕,这一切存在的过程状态,带给我们创作中视觉上的自由和触觉上的温度。越来越多的新趣味在创作的进行过程中被发现、被固定下来,创作本身也变得不确定,这与传统陶瓷行业的“预定烧制”“来样烧造”是大相径庭的。当代陶瓷器物的创作观,对于泥材料的发挥与传统制瓷审美有着很大的不同。对于一位用双手工作的当代陶艺家而言,用泥、釉、火记录、传达一种意图要比用语言表述更容易和更深刻。陶艺作品的语言就是其形、色、肌理及火的自然意志,对于材料成型过程因素的有效引导和把握,逐渐构建起人的思想与作品之间的关联性,使作品具有摆脱存粹的功能性而具有思辨的品格。这之间不讲求理性的合理及必然的联系,随着材料特性的不断挖掘、呈现、作品造型及形态色彩的变换而产生丰富的想象。
那些源自于作品本身的力量和观者生存的经验之间,总是有一根无形的纽带维系着,使这个不定的空间充盈着纯然与朴素的气息,而这种气息让观者与作品彼此间的交流变得实实在在。这么一种观者与作品之间的强烈共鸣,而这种共鸣又似观者与作者之间的对话,强调的是“人性共通”的认同感。这便是当代陶瓷器物创作者们为之努力的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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