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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后世问津者,绘此卷桃花源——明吴伯玉、朱之蕃《桃源图咏》丨中国嘉德2022秋拍

  • 中国嘉德拍卖
  • 2022年10月19日06时




一卷清风,两厢唱和
绘制者暗香盈袖
观之者花落满怀



吴伯玉、朱之蕃

桃源图咏

1601、1602年作

引首:24x83.5cm

吴画:24x268.5cm

朱书:24x585cm


鉴藏印:芳林、淡如斋、曾藏乔固翁家、勤学堂

说明:(一)陶渊明是“中国最伟大的田园诗人”,是中国古代儒、道、佛三家思想体系的集大成者,是历代士大夫崇拜的对象。他代表着清高、气节、真淳,也代表着回归自然的人生追求,以及对自然美的珍视。《桃花源记》,表现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题材虽然是山水,但很有人文的情趣,成为历代文人士大夫乐于创作的母体和源泉。

此卷吴伯玉细笔工画桃源图,朱之蕃细楷书古今桃源诗词于卷后,王澍题引首于卷前。另据藏印而知,曾经康熙帝第十七子允礼及乾隆间收藏家乔崇修鉴藏。

(二)1.吴伯玉,名吴尔成,伯玉为其字,号玄水。江苏华亭人。万历三十二年(1604)进士,官至光禄寺丞。是松江的名士。其学行高洁,早在诸生时就名扬江南,有生徒二百余人追随着他。善作山水,是董其昌闲暇时谈书论画的挚友,两人曾合作山水轴,董称赞为“元气淋漓,笔法苍秀”。

吴氏在画坛中资料甚少,幸有《天目山图》轴(现藏宁波市天一阁文物保管所)、《捕鱼图》卷(现藏上海博物馆)传世,其中《捕鱼图》作于万历壬寅(1602年),比是卷《桃花源图》晚一年,亦有朱之蕃楷书长题,两卷形式相近,画工丽中有逸气,书洋洋洒洒,堪称姊妹卷。

2.朱之蕃,字元介,一作元升,号兰嵎。先祖世居茌平(今属山东),著籍金陵。万历二十三年(1595)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历官谕德、庶子、少詹事,进为礼部侍郎,改吏部。工绘画,竹石兼东坡神韵,山水酷似米芾等大家。又工书法,真、行书师法赵孟頫,得颜真卿、文徵明笔意。

朱氏书法功力极高,好友顾起元(1565-1628,著名金石、书法家)曾说:“公挥翰若飞,顷刻而尽,余尝谓自临池以来,书之敏疾,未有如公者也。” 是卷长篇行楷,如腕际有神。行间宽绰,字势疏朗,秀逸而兼具浑厚韵致。依次抄录前贤诗文及自作诗二十七篇。



为后世问津者,绘此卷桃花源

——明吴伯玉、朱之蕃《桃源图咏》


文 | 稻荷


世间先有问津者,而后才有桃花源。

不忍后人再如屈子临江失意,或效阮籍穷途而哭,东晋陶渊明在士族没落、军阀混战的时代,用纪实文学的笔法创作了一部写给成年人的童话——《桃花源诗并序》: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有时间,有地点,有身世背景。又怕熙熙攘攘之人因现实功利而未敢置信,陶渊明将两岸风貌一一标记,引得读者在落英缤纷中一路寻踪,随一棹轻舟一往而深,直至桃花溪水的源头: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仿佛若有光”——这个千年来在多少人心中留存了一缕光的世界,就这样徐徐开启,正如老子描述的“鸡犬之声相闻”的世外村落,男女老少穿戴陌生的衣饰,面容之上是不落羁网的怡然自得。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举凡传奇记事,都要有几分秘而不宣的意思。然而细细品味,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桃源聚落其实也无甚神秘可言——它既无关炼药修仙的道教方术,又和点石成金驾凤乘龙的神迹毫无关联,不过是寻常老少避居山里,又不过是远离了政局变换的自耕自足。



然而,不同于杜甫欲“大庇天下寒士”而不得的壮哉呼号,陶渊明单用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八个字,便在大历史的生杀予夺之外,以成春妙手为此后敏感多情之人另辟了一处可寄情寄心的山水田园。它虽无关乎长生,也未显得富贵,只因一份不困于时局的冲淡祥和之气,就使人念兹在兹、素履以往,成就了一处心驰意往的精神标的。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自武陵打渔人至南阳刘子骥,桃花源早已是无迹可寻,而泛舟江上的楫棹之声千年来不绝如缕,纵然“不复得路”,世人对桃花源的欣然向往却是一脉相承。



明人吴伯玉,善习山水,所做细笔工画《桃源图咏》,有朱之蕃细楷书古今桃源诗词于卷后。丹青相佐,翰墨相承,一书一画之中,文人墨客对桃源风物的痴痴念念跃然纸上。


吴尔成,字伯玉,号玄水。江苏华亭人。万历三十二年(1604)进士,官至光禄寺丞,松江名士,诸生时期名扬江南,有生徒二百余人,善作山水。董其昌谈书论画之挚友,两人曾合作山水轴,董称赞为“元气淋漓,笔法苍秀”。


题识:万历辛丑(1601年)冬日,延陵吴伯玉写。钤印:吴伯玉、长贞氏


朱之蕃,字元介,一作元升,号兰嵎。先祖世居茌平(今属山东),著籍金陵。明代大臣、书画家。万历二十三年(1595)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历官谕德、庶子、少詹事,进为礼部侍郎,改吏部。工绘画,竹石兼东坡神韵,山水酷似米芾等大家,又工书法,真、行书师法赵孟頫,得颜真卿、文徵明笔意。出使朝鲜,其国人乞书以貂参为贽,厚获以归,尽买法书名画古器,收藏之富埒于宝晋斋。好友顾起元(1565-1628,著名金石、书法家)曾说:“公挥翰若,顷刻而尽,余尝谓自临池以来,书之敏疾,未有如公者也。”



桃源母题既饱含了“无为而治”的道家风貌,又蕴藏着“天下大同”的儒家思想,其中的“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之境,构筑了一方“男有分,女有归,选贤与能,讲信修睦”的乌托邦世界。加之苏轼、朱熹等名流巨擘对陶渊明的推崇备至——无论是赞美其“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廓然正气,还是追慕他高蹈远举、寄情琴酒的风流气度,都使之成为了一重有具象意义的文化符号。古往今来的创作者在诗画之中绘就桃源山水,不断将其征引、赓续、唱和,佐茶佐酒,融入笔墨丹青或园林设计,借以传达个中理想和精神趣味。



元代王蒙曾作《桃源春晓图》,以重峦叠嶂掩映层层楼阁,凸显溪流渔舟与缤纷桃花,渔郎撑棹,徐行于江水之上,远山叠嶂,桃花齐绽吐英。



而吴伯玉的《桃源图咏》则依照陶渊明《桃花源诗并序》的原文描述,横卷慢展,绘就了一幅“桃源溪岸、渔人寻访、老者稚子相迎、良田美宅、村民耕织劳作”的祥和画面。溪山朗俊、林壑有致、苍松翠柏斜倚生姿;人物勾勒细腻,老者颔首依仗,幼子雀跃欢欣,其余人物顾盼之间皆有妙制。



值得一提的是,《桃源图咏》首尾山峰冠绝幅面,借山形怀幽谷,将桃源秘境一举收纳,在松林掩映之中将“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卷之退藏于密,可谓形神合一而匠心独具,在内容与布局上皆可与桃源母题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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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咏之中,朱之蕃以长篇行楷抄录前代文人以桃花源为题所做诗词,行间宽绰,字势疏朗,秀逸而兼具浑厚韵致,如腕际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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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自魏晋渊明以降共二十七首,含唐·王维《桃源行》、唐·张乔《寻桃源》、唐·卢纶《同吉孚梦桃源》之一、唐·刘禹锡《桃源行》、唐·韩愈《桃源图》、唐·皎然《晚春寻桃源观》、唐·武元衡《桃源行送友》、宋·王安石《桃源行》、金·元明德《桃源行》元·刘因《桃源行》、元·赵孟頫《桃源春晓图》、宋·冯信可《桃源图》、元·傅与砺《桃源图》、元·葛元哲五言诗(未见传世)、明·张以宁《桃源春晓图》、元·张弘范《临江仙》、明·丁鹤年《桃源洞》、元·梁寅《木兰花慢·桃源》、明·吕复五言诗(未见传世)、明·朱彦昌《题桃源图》、明·邹缉《桃源图》、明·顾鼎臣《题仙源图》、元·王蒙《桃源春晓图》、明·李孟昭七言诗(未见传世)、明·徐霖七言诗(未见传世)。



画卷由王澍题引首:桃花原图咏,曾藏于皇十七子允礼处,后转藏于乔崇修家,卷首尾分别钤有“淡如斋”“芳林”及“勤学堂”“曾藏乔固翁”四方藏印。

王澍(1668-1739),字蒻林,号虚舟,别号竹云,江南金坛人,久居无锡。康熙五十一年(1712)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康熙时以善书,特命充五经篆文馆总裁官。告归后益躭书,名播海内,摹古名拓殆遍,四体并工。他的篆书取法唐代李阳冰,法度谨严,用笔瘦硬圆转,结字端庄匀称,风格清秀。


引首


允礼(1697-1738),康熙帝第十七子果亲王。幼从沈德潜学,有文名,精书法。雍正元年(1723)被册封为果郡王,管理藩院事。后进亲王,管工部事,总理户部三库。乾隆帝即位,任总理事务,管刑部。


乔崇修(16669-1744),字介夫,号念堂,晚号固翁。乔莱之子。雍正元年 (1723)以学行闻于朝,召授铜陵教谕。工楷法,精隶书。善画。有《乐玩斋集》、《陶园集》。


吴伯玉、朱之蕃《捕鱼图》
(现藏上海博物馆)

吴伯玉、朱之蕃合作之画卷另有《捕鱼图》一幅,现藏于上海博物馆。形制与《桃源图咏》相契,皆为吴之丹青配以朱之行楷长跋,且内容上与《桃源图咏》中捕鱼为业的“武陵人”相和,两卷一为现世之中“惯看秋月春风”的江渚渔樵,一为超然世外“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源秘境,同宗同脉,笔墨相合,可视为姊妹之作。


上图取自《桃源图咏》(辛丑1601年)

下图取自《捕鱼图》(壬寅1602年)


相较桃源男女,古往今来的诗人画家俱是“武陵渔人”。为你漫点落英,轻描水岸,一棹一棹推春水,一树一树种桃林,再折两岸桃花做为标记——细密补注着晋太元间的隐匿旧事,笔墨相传如传灯火,指引观者依稀入境,奉之为真,渡却半日闲情,抵得十年尘梦。

自晋之陶渊明,至明之吴伯玉,之前及之后,无论庙堂林泉,无关得志失意,在描绘失落文明的桃源故事中,谁才是真正的失落者?久于凡尘逆旅中,你我又何尝不是舞之蹈之欣然奔赴的问津人?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君有意,自抱琴来。

一卷清风,两相唱和。
绘之者暗香盈袖,观之者花落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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