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选自《圣佳艺文志NO.17》
盛放,颠倒众生
文 \ 朗松
人间五月,初夏时节,
玫瑰进入了它的花期。
从来没有一种花,可以像玫瑰一样风靡全球颠倒众生。由于常常与浪漫的爱情联系在一起,而深受广大女性的青睐,甚至跨越了地域、种族和文化隔阂。玫瑰是爱神馈赠,希腊神话中有太多关于玫瑰的传说,多是关于爱与美。其中有一种说法,玫瑰是阿佛洛狄特身上白色的海水泡沫变成的,所以它本是洁白无瑕的白色。而红玫瑰的由来则更为缠绵悱恻,阿佛洛狄特的情人在打猎中受伤,爱神心急如焚的赶去相见,在穿过玫瑰花丛时不小心被花茎上的刺刺伤,鲜血染红了花朵,于是白玫瑰就变成了红玫瑰。红玫瑰更是成了热烈爱情的象征。
有了这层意象的浪漫加持,每年一到情人节,玫瑰几乎成为恋人的标配,价格往往翻涨数十倍不止。现代人虽然嘴上对这种现象嗤之以鼻,身体却很诚实的趋之若鹜,毕竟谁的爱人不期盼在情人节当天收到一束火红的玫瑰呢。因此,玫瑰更是长期霸占全球鲜花市场的销量桂冠。据统计,直到新冠疫情前,2019年全球玫瑰的销售量已达到178亿枝。可见,即使没有香氛这个庞大的经济产业支撑,鲜花本身就是需求量相当大的消费品,其经济价值足以傲视群芳。
皇后的玫瑰园
尽管玫瑰是如此常见,但笔者相信,现实生活中可能大部分人从来都分不清楚玫瑰、蔷薇、月季这三种花卉。按照《中国植物志》的分类,三者都是蔷薇科、蔷薇属的植物,同宗同源。或许只有中文里才会区分的这么清楚,在大部分欧洲语言比如英文中,无论蔷薇还是玫瑰,它们往往简单粗暴的用一个词“rose”,就可以统称蔷薇属下面所有那些长得很像的近缘植物,稍微讲究一点的可能称月季为“Chinese rose”,代表它是源自中国的栽培品种。
事实上,玫瑰家族的血统非常复杂,花型、颜色、香味可谓千变万化,甚至花期都不一样。众所周知,玫瑰的栽培历史超过千年,而在被人类驯化之前,它在地球上已经野蛮生长上千万年了,可以说是最古老的生物之一。当我们打开一张世界地图就会发现,玫瑰自然分布在北纬66.5°到23.5°之间的北温带地区。目前,亚洲、北美洲大陆都有发现四、五千万年的蔷薇属植物化石。而欧洲的玫瑰则是经由西亚传入的,在地中海地区落地生根,没想到却能够后来居上,繁衍进化出完全不同于东亚大陆的玫瑰谱系和族群。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它们各自美丽,直到越洋而来的中国月季遇到法国的玫瑰。
这就不得不提到拿破仑的第一任皇后约瑟芬,作为一个资深玫瑰控,她在推动东、西方玫瑰的物种交流方面属实功不可没。19世纪初叶,约瑟芬买下巴黎郊外的梅尔梅森城堡,建了一个享誉世界的玫瑰园。她从世界各地搜罗珍贵玫瑰品种,在园内进行栽培、杂交育种。据说时值英法战争期间,约瑟芬还颁发过特别护照,保证运送玫瑰的商船顺利通行海峡两岸。这座玫瑰园里汇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玫瑰二百余种,其中就包括来自中国的几个月季品种。她还延请欧洲最杰出的花卉画家——皮埃尔-约瑟夫·雷杜德,为她园中的玫瑰绘制图谱。历时二十年方才完成,在艺术和科学领域都获得巨大反响,被后世誉为《玫瑰圣经》。
经过园艺师六十余年的不懈研究实践,第一支现代玫瑰就在约瑟芬的玫瑰园中诞生,可惜那时她早已香消玉殒。1867年作为一个分水岭,将古典玫瑰和现代玫瑰从此区分开来,带着月季和玫瑰双重基因的新品种——杂种茶香玫瑰,被命名为“La France”,基本上被认定是现代玫瑰的鼻祖。
至今都有植物学专家认为欧洲的古典玫瑰才是真正的玫瑰,比如最具代表性的法国玫瑰、大马士革玫瑰、百叶玫瑰以及白玫瑰等等。于是众多媒体一知半解的跟风科普道“你收到的香槟玫瑰,并不是玫瑰而是月季哦。”其实大可不必在此处过分纠结,要知道现在的切花玫瑰基本上都是杂交育种无数次的结果,已经很难说清它到底是玫瑰还是月季了,它们的血脉早已融为一体。正是因为融入了月季的特性,我们今天才能得到一年多次开花的玫瑰,毕竟有情人天天都想过情人节。
玫瑰的天上人间
玫瑰,当然不仅仅代表爱情。中世纪的欧洲,玫瑰是最受欢迎的符号,贵族们尤其喜欢将它刻在盾牌上作为家族纹章。这时候它象征的是崇高的道德,家族的功勋与荣耀,甚至是无上的君权。风靡全球的美剧《权力的游戏》中,富可敌国的Tyrell家族就是以玫瑰为族徽,在七国大小诸侯中显得尤为坚韧特别,他们的族语Growing Strong,生生不息,恰恰就是对玫瑰意象的最佳表达。在真实的欧洲历史中,13世纪英国国王亨利三世迎娶普罗旺斯伯爵的女儿之时,就将玫瑰元素带入了金雀花王朝通统治的英国皇室,他们的儿子爱德华一世更是首次将金玫瑰加入了皇室纹章。
不得不说,欧洲的皇位继承在我们看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因为皇室间频繁的近亲联姻,血缘关系盘根错节,甚至出现妹夫继位的奇葩现象。1455年,金雀花的两个旁支——以红玫瑰为纹章的兰开斯特家族和以白玫瑰为纹章的约克家族,为争夺王位继承权展开了长达三十年之久的残酷内战,期间英格兰王位数次易手,上演了一出真实的“权力的游戏”。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六世》中有这样一幕:国会花园中,约克公爵手持白玫瑰,萨姆塞特公爵手持红玫瑰,两派的支持者各自摘下红、白玫瑰表明立场,僵持之下萨姆塞特公爵更是扬言要将白玫瑰染成血一样殷红。这是英格兰史上最惨烈的内战,后世称为“玫瑰战争”。最后血流漂杵两败俱伤,兰开斯特的旁支、被流放法国的亨利·都铎得到了英格兰王位,是为亨利七世,从此开启了都铎王朝的统治。随后他迎娶了约克家族的伊丽莎白,两个家族联姻红玫瑰与白玫瑰融为一体,皇室徽章也改为红白玫瑰。
亨利七世
约克家的伊丽莎白
西方文化中,神话、宗教、政治几乎是密不可分的。但丁的《神曲》中以永恒的玫瑰象征着极乐的灵魂。从世俗之爱到王族君权的象征,玫瑰在西方世俗文化中的地位不可撼动;而在基督教世界中,君主的最高荣誉就是教皇授予的金玫瑰,其宗教地位同样不可小觑。这点与佛教的莲花相仿,但莲花在世俗中就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形象出现,这与它在佛教中的圣洁意象极为吻合;而玫瑰则是世俗红尘中风情万种的“情爱之花”,它同时也是基督教中圣洁庄严的“天堂之花”,这种极致的反差丝毫不会影响大家对玫瑰的钟爱,无论天上人间。
《在圣殿花园里摘取红玫瑰和白玫瑰》
Henry Arthur Payne1908 年
在《新约》《旧约》的诸多宗教故事中,耶稣受难时血液滴入泥土化为殷红的玫瑰,因此教徒们认为红玫瑰的颜色来自基督的血液,而天主教更是将玫瑰视为圣母玛利亚的象征,虔诚的教徒每日都要念诵《玫瑰经》。如果你走进一间中世纪的哥特式教堂,第一眼肯定会被它华丽的玫瑰窗所吸引。巨大的穹顶之下圆形的玫瑰窗,由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彩绘玻璃镶嵌而成,从圆心向外延伸呈辐射状,形似盛开的玫瑰花朵,玫瑰窗之下并排的细长窗户被称为柳叶窗。可以想象当光线穿过彩色玻璃照进大殿,华丽炫目美轮美奂仿佛天国之窗。透过光线玻璃上描绘的圣经人物故事瞬间鲜活,仿佛真正的神明降临,斑驳陆离的光影中营造出神秘庄严氛围感,不由令人心生敬畏。玫瑰窗可以说是哥特式教堂的点睛之笔,也是此类建筑最具代表性的标志,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巴黎圣母院。这座始建于12世纪的哥特式天主教堂拥有15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六千平方英尺的彩色玻璃上,描绘了上千位圣经人物,可惜在2019年的大火中损失惨重,据说只有三扇玫瑰窗幸免于难。
玫瑰窗 巴黎圣母院
中西文化中的落差
正因为玫瑰拥有如此丰富的意象,它也毫无疑问的成为西方文学、艺术中的常客,尤其是文艺复兴时期开始,无论是诗人还是画家都对玫瑰情有独钟。从莎翁的十四行诗,到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从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到梵高的瓶花玫瑰,玫瑰的身影几乎随处可见。即使在很多肖像画中,华服美人也常以玫瑰为饰。
波提切利 1485 年创作的《维纳斯的诞生》
与西方相反,作为蔷薇属植物的重要发源地,玫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近乎绝迹。与牡丹、梅花、兰花、荷花、菊花这些中国主流审美被赋予特殊意象的植物相比,玫瑰在各种艺术、文学中的地位甚微,更不要说涉及更深层次的社会政治层面。更过分的是,唐代诗人甚至用它来拉踩,“虚生芍药徒劳妒,羞杀玫瑰不敢开。”(唐徐凝《题开元寺牡丹》)在诗人笔下,无论芍药还是玫瑰,都是用来衬托牡丹的工具花,芍药尚且不及,更何况玫瑰呢。
布歇《蓬巴杜夫人肖像》
倘若耐心寻找在浩如烟海的古代诗词库中,还是能找到几首正常歌咏玫瑰的诗词。比如宋杨万里《红玫瑰》:“非关月季姓名同,不与蔷薇谱谍通。接叶连枝千万绿,一花两色浅深红。风流各自燕支格,雨露何私造化功。别有国香收不得,诗人熏入水沉中。”再如宋贺铸《北园初夏》:“天气清和树荫浓,冥蒙薄雨湿帘栊。蔫红半落生香在,向晚玫瑰架上风。”如此看来玫瑰爱好者在中国古代还是非常小众的。
中西文化背景下,玫瑰的待遇何以如此悬殊?林语堂认为这大概是因为“他的色泽和形状属于牡丹一类,可是没有后者的华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据记载,牡丹品种非常丰富可近百种,而且每一种都有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而对于玫瑰来说,甚至“玫瑰”之名亦非它自己的专属。从这两个字的偏旁就能看出来,最早应是指一种美玉,《说文解字》里的解释:“玫,玫瑰,火齐珠。一日石之美者, 从玉文声。”“瑰,玫瑰也,从玉鬼声,一日圆好。”
梵高《玫瑰》局部
玫瑰即使拥有颠倒众生的魅力,可以博爱著称的中国古代文人偏偏对它免疫。直到近现代,随着西学东渐的影响,在民国的文学作品中玫瑰开始频繁出现了,比如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但大多也只是直接借用舶来的“爱情”意象,将玫瑰比喻成情人,此外再无其他,不禁令人咋舌。
《圣佳艺文志》广告位招募中,欢迎来询!
▼
推荐阅读
中贸圣佳2022春拍总成交额8.5亿,疫情之下,稳步前行!
文章转发自中贸圣佳拍卖,版权归其所有。文章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和任何投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