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陶艺家竹内纮三(Kouzo Takeuchi)是第二届“中国白”国际陶瓷艺术大奖赛的入围艺术家,参展作品《现代遗迹边沿》(Modern Remains Frontier)为《现代遗迹》(Modern Remains)系列的一组。
《现代遗迹》展现纯白如幻的“现代楼宇”残破与独自站立的万千模样,作品正是从偶然的破碎中开始,到有意识的敲击后获得了新生的意义,那是关于“现代” 的一次审视与反思:千百年后,我们生活的现代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呢……
由竹内纮三制作的花器
竹内纮三(Kouzo Takeuchi)1977年出生于兵库县。2001年毕业于大阪艺术大学工艺学科陶艺课程,2003年毕业于多治见市陶瓷艺术研究所。他的作品创作灵感始于偶然,2006年他在工作室创作时,其中一个方形陶瓷管意外破裂,完美主义的他对此无法容忍。
但当他放置在那里一筹莫展和再次审视时,发现这破裂暗合现代艺术的“打碎与重建”的语言逻辑,像对人的心理分析一般——将人打碎再重塑,他索性在这裂痕处敲击,让它更不规则、更加“残缺”,由破碎展现不完美的力量。
2007年,竹内纮三前往墨西哥参观古代玛雅遗址,他将陶瓷的残存与人类遗迹相关联,陶瓷本身与文明相系,玛雅遗址的城市聚落让他极为震撼,“遗迹”的创作思路也渐趋明朗。
奇琴伊察玛雅城邦遗址
城市是现代化的最大表征。竹内纮三的创作是对现代城市的遥想与“缩景术”,犹如日本枯山水是对山海自然的模拟。他以各式长条方形的管道搭建、粘连再组合,犹如建筑的景观,随着光影的变幻会使人联想起林立的大楼、参差的楼梯、如云的建筑物层层叠叠。
当然,作品也会有山体、悬崖峭壁、珊瑚礁、孔洞石的联想,又因在破坏之后探寻微妙的平衡,它们多是斜插式的巧妙地矗立着。我想除了敲碎,微妙的平衡也是他重要的方法之一,加之纯白无釉的“身体”,会有静止的动态雕塑所带来的力量感与时间性体验,展现出陶瓷的纯净与易碎、城市永恒却残存的感悟来。
《现代遗迹 - W》,2006
由微妙的平衡猜想竹内纮三的创作观,在“破碎与重建”的逻辑背后还有着人的极限控制与自然本身力量的二元结构的隐性逻辑。这种二元结构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对“方形”的认知。方形方管是竹内纮三最基本造型语言,更深远的,方形其实也暗含着人类的极限控制,自然界中并不存在绝对的正方形,方形是人造几何形态的最基础形态,它不只是完美理性的创作,更包含人类对权力、秩序、审美与信仰的表达,这在现代艺术至上主义画家马列维奇(Kazimir Severinovich Malevich)的方形绘画中也有相关表达。竹内纮三在玛雅文明的方形的聚落与四方逐级堆叠的金字塔中应该也感受到了方形的力量。
《现代遗迹 - 多面体》
马列维奇《白上白》
二是基于“瓷”的体认。同样自然界也不存在瓷这一物质,方形是人类的理性推极,瓷则是泥与火的超越性想象,是人类对此两种材料的极限探索与控制。如何达到高温,如何练就比金属熔点还要高的泥土,而又如何让泥土中的铁元素消失,继而在火的幻化中成就为光洁致密的白瓷,这里面都有着百代人的经验积累和泥与火的极限控制。
《现代遗迹 - 多面体》,2015
三是前面所述对“微妙平衡”的完美追求,涉及对造型、空间、力量之间关系的把握与控制。艺术不只是情感与想象,还面临诸多关系的处理:色彩的关系,光影的关系,点线面的关系、空间的关系……微妙的平衡体现着对关系的极限控制,但也处在可控与不可控的危险边缘,这其实也有着竹内纮三对人与自然关系隐喻。
《现代遗迹边沿》
最后是关于“城市”的观想。除了方形管是对城市的隐喻,城市是人的聚集达到极大规模的呈现,这种规模空间也是人们聚落形式的极致体现。我们对城市的理解,似乎与几千年的玛雅文明并没有多少变化,方形的聚落,逐级的高楼,只是规模的扩大。
但这里面的组织形式千差万别,人类有对超级都市的膜拜,更大、更广、更高,那是人类聚集最大限度的极限控制。这一能力展现的副作用那便是人们都在方格之中,被束缚,被压抑。超级都市让人的内心更富有张力与深度的同时也不得不让人反思。
竹内纮三那些倾斜的空洞的“现代楼宇”让我们不禁要问:人类的极致探寻与极限控制的目的是什么,为更好的生存质量?为了更好的组织形式?不再茹毛饮血、不再刀耕火种而是现代的摩天大楼中用精雅的白瓷饮茶,但我们也在为了生存每日打卡、每日打开电脑盯着手机……极致探寻与极限控制是人类不断尝试外延的本能,这外延也有副作用——人也成为被控制束缚的一环。
《现代遗迹-瀑布》,2010
竹内纮三应是肯定极致探寻与极限控制的,那是一种对生之能量的肯定,并且要使之达到“微妙的平衡”,即人的极限控制不会带来反噬,很明显这是一场极难的人之修行的平衡术。
千百年后,我们生活的现代城市会是什么样子……竹内纮三的尝试借用“自然本身的力量”,极限探寻极致控制的能量是否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他将极限控制与时间的检验审美化了。
由竹内纮三制作的花器
其实这一极限控制与自然本身力量的二元结构在日本茶道中也可以看到。茶道对造型、穿着、器物、行为的要求无不是人类礼仪的极致,目的自然不是欲望的口渴饮茶,而是对人的控制的精神化,包括价值认同与文化规训。但极限控制的仪轨最后追求的却是一种平静与素朴,那正是“自然本身的力量”,茶道是极限控制与复归自然的审美化。
由竹内纮三制作的花器
近些年创作,竹内纮三也有将玻璃、金属、木材和漆器加入白瓷的创作中,他还是在尝试更多极限的表达,而且除了白色的“现代遗迹”,他还有黑色楼宇的花器造型,那些花儿像是在废弃的楼宇中盛开一般,让“现代遗迹”依然充满生机。
《现代遗迹 - 润》,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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