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来,大家关注的重点一直都是疫情,昨天苏富比晚间现当代艺术拍卖的天价成交,让朋友圈里久违的刷起屏来,开始关注艺术。其中一幅毕加索画的朵拉玛尔的画像,拍出了近1.7亿港币的价格。有评论说,毕加索笔下的朵拉,又高贵又美丽,真不愧是毕加索最爱的女人。
巴勃罗·毕加索(1881-1973)
《Dora Maar》
1939年作,漆、油彩、画板、木板,60 x 45.5 cm
我真是忍不住笑了,朵拉可能确实是毕加索最爱的女人之一吧,也有可能是毕加索最重要的女人,然而又有什么卵用?
朵拉一生的不幸就源于认识了毕加索这位渣男。没错,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他很成功,但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很渣。我每次看到毕加索和张大千的合影,都会内心OS,两个世纪大花心艺术家的世纪会面。但是张大千虽然花,却不渣,毕加索,他又花心,又渣。
当然很多时候,我们倾向于原谅艺术家的花心和渣,毕竟搞艺术的,要放荡不羁一些是很正常的,如果毕加索是个循规蹈矩的正常人,那也不可能画出这么超越正常思维的画。比如,丢掉现实基础,去画一个完全不存在的怪物,这是很难的。不信可以去观察,基本上电影里面的怪物,其原型都是已经存在的动物,在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的基础上去加以改造。但是毕加索画人脸,能把两边侧脸拼接起来画成一个完全没有存在过的四不像,这就是他在艺术上的厉害了。比如下面这个照片,他把面包放在桌上假装是他的手,很有趣很奇思妙想。
毕加索著名的照片,用面包当自己的手掌
我们总有一种倾向,当一个人成功以后,他所有的方面都是完美的,私德一定是高尚的,所以艺术家的形象,一般是德艺双馨,甚至一些明显的失德之处,都可以推到时代环境,或者轻描淡写,掩盖不提。
但是我想说,毕加索,他对朵拉玛尔,真的很渣。
毕加索一辈子画了近37000件作品,包括油画、版画、素描、平版画等等。清点整理毕加索的作品,并得出37000这个大约的数字,花了人们5年的时间。
毕加索一生的画风非常复杂,师承关系同样紊乱。他的画很少表现寻常世界,通常是抽象,复杂,充满想象力和冲击感。
同样,他的爱情也如他的画,“不走寻常路”。有人认为,毕加索在艺术上一次次的重生,都是依靠一个个不同的女人。
毕加索与玛丽·特丽莎
同这样一个艺术青年恋爱,有不断的刺激和新奇,也充满了女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在爱情方面,他的渣男属性,从一开始就显露无疑。
譬如,有一天,他的两个情人,玛丽·特丽莎和朵拉发生了正面冲突,两个饱受折磨的女人请毕加索做出取舍。毕加索说,“我没有兴趣做出决定,我很满意现状”。
毕加索与朵拉
然而19岁的毕加索只身来到巴黎时却并不满意现状。
和今日众多出入北京大小写字间的北漂一样,他在这繁华的城市并无一点立锥之地。那时的毕加索不仅穷,矮,且黑,操着一口西班牙味的蹩脚法语。
如果你尚不能充分体会当时他有多苦闷,请想象一个来自西部山区,身高一米六零,皮肤黝黑、口音浓重、不为美术界所知的青年,在中央美院门口徘徊。
接下来你就能想象,那时的毕加索是在怎样整夜地诅咒命运的不公,名流的愚蠢,并屡次抛下画笔恨骂道:Fuck you巴黎。
年轻时的毕加索
现实造成了他画风的“蓝色忧郁时期”。
但毕加索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做为一个口口声声要打败父辈,超越经典的狂狷的艺术青年,他很快改变了现实。
雷诺阿《红磨坊的舞会》
十九岁生日那天,毕加索在一个画展上第一次见到了印象派作品。被深深吸引之后,他画了红磨坊——这个舞厅因出现在印象派名家雷诺阿和劳特雷克的作品中而出名。
毕加索《德拉嘉莱特红磨坊》
但他画的是毕加索的红磨坊,目的是来跟大师们比一比。最后,这幅画卖给了一个激进的收藏家。
毕加索有了经济基础,欣喜若狂地继续住在巴黎,准备成为“巴黎之王”。
成为艺术王者的道路并不平坦。
作为一个“拿起笔就能画”的天才,他也不断遭受着巴黎人的地域歧视和外貌歧视。
对此,他非常生气,“内心像一座随时能爆发的火山”。毕加索强烈的自我意识在社会压力下更加凸显。
这种情绪也用到了对待女人的关系上,甚至发生了变异。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毕加索却几乎是只顾自己的感受。但他霸总又兼具浪子的气质,却吸引的很多母性四溢的文艺女青年欲罢不能。在他的七八位情人中,只有一位最终是看透了他的渣男本质,主动断绝与他的来往,其他都被伤到不行。其中伤害最深的,就是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朵拉。
毕加索的初恋情人费尔南蒂·奥利维亚,性感迷人,是个画室的模特。
毕加索被她迷住,与她同居,但怀疑她的忠贞(这个出轨王有什么立场怀疑)。为了不让她离开画室,毕加索会使用很下三滥的手段:把费尔南蒂的鞋子偷走,或者把她锁在里面。”
但费尔南蒂容忍了毕加索这种残忍的个性,因为毕加索一开始不失浪漫和温柔:他同这位漂亮小姐认识的方式,是他在大街上向她扔过去一只可爱的小猫哩。
毕加索不会只爱一个人,也不会只画一种画。
结束了初恋情人带来画风的粉红色温柔时期,他又和一个俄罗斯芭蕾舞演员坠入爱河。
毕加索与奥尔佳·柯克洛娃
这个女孩名叫奥尔佳·柯克洛娃,爸爸是上校,大概是当是上流社会末端的一个成员。奥尔佳热衷出入各种高档的沙龙和party,毕加索频频作陪的后果,就是他开始了自己的新古典主义画风时期。
毕加索不是能够规规矩矩画古典主义油画的人,他很快结束了这种画风和这段恋情,结识新女人的同时,将继承赛尚而来的立体主义画风从分析立体主义变成了综合立体主义。
毕加索《亚维农少女》
在分析立体主义巨作《亚维农少女》中,毕加索充分表现了对客观现实的无视,整个画面都是毕加索利用线条和结构进行的排列组合的狂欢。
简单来说,就像一个淘气的男孩把玩具汽车拆成螺丝钉和塑料之类的基本零件,然后摆出一个飞机的形状。
而到了综合立体主义中,毕加索开始将这种小男孩拆分汽车零件的狂欢式排列组合游戏,变成使用毫不相干的其他材料,例如报纸,木头之类的东西,来创造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但又有着自身秩序的艺术世界。
毕加索《瓶子、玻璃杯和小提琴》
综合立体主义代表作《瓶子、玻璃杯和小提琴》中,瓶子,玻璃,小提琴的不同材质,都是用纸来表现的。
到这一步,他已经不仅无视现实世界的组合秩序,也无视现实世界的组成材料了。
他的精神的思维已经完全超越了现实物质世界的逻辑。
现实是什么?他不在乎。
他在乎什么?我并不知道。也许,也许他在乎过一个女人,她叫朵拉.。
朵拉·玛尔
她也许是他的“最爱”,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朵拉·玛尔既是画家、摄影家又是模特,明艳动人。作为一个漂亮女人,朵拉身边的优秀备胎也不少,包括作家乔治·巴塔耶、摄影师曼·雷、诗人普鲁东、以及心理学家雅克·拉康。
并且,这些备胎前面都当之无愧地可以标上著名二字,个个都进了大学教科书。
但朵拉就只被毕加索吸引了。
1935年,朵拉·玛尔在著名的“双马戈”咖啡馆遇到了毕加索,开始了她人生甜蜜的劫难。
毕加索与朵拉·玛尔
他们相识的方式也相当具有艺术青年的派头,虽然当时毕加索已经年过五十了。
毕加索看到朵拉被小刀割破的手,径直走上前去握住,并且问道:小姐,您是谁?然后,他脱下了这位漂亮女士的线网手套,说:“疯了,竟然遮住这么美丽的手。您疯了!”接着把那双手握在怀里,以治疗为名,不肯松开。
朵拉被这种超越庸常的示爱方式所吸引(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吸引,正常人应该会报警吧),然后,和毕加索度过了长达十年的同居时光,并且终生未嫁。尽管朵拉的母亲并不同意这段恋情,她嫌毕加索年纪大,还有很多女人。但朵拉执拗地跟毕加索住在一起,毫不理会住在几百米外公寓里的母亲。结果,朵拉的母亲被活活气死。
朵拉·玛尔画像
十年里,朵拉是毕加索的唯一模特,不管是美的还是丑的。
毕加索以朵拉为原型创作了大批画作:朵拉在海边,头发被风轻轻吹起的画像、朵拉的斯芬克司像等等。但毕加索从不正面画她,《哭泣的女人》、《坐着的女人》、《戴帽子的女人》,中间,都是扭曲悲伤的女人形象。
朵拉说,那就是她自己,被毕加索称为“爱哭的女人”。
毕加索,朵拉为什么爱哭,你心里没点数吗?
毕加索《哭泣的女人》
1940年两人关系恶化后,毕加索经常毒打朵拉,使她躺在地板上不醒人事。也就是当时法律不完善,家暴之后,毕加索不但没有受到法律惩罚,反而成了艺术灵感。毕加索还据此创作了一幅最凶暴的妇女形象——以多拉为原型的《裸体梳妆女》。
毕加索《裸体梳妆女》
这事情放到现在简直可以是人设崩塌,作品必须全网下架。
毕加索自己也门儿清:“但愿人们从来不了解我的作品是怎样画出来的,因为我要求我的作品,只是表现激情而已。”这种激情,包括爱的激情,还包括暴力的激情。
与朵拉同居的十年,是毕加索画风的转折期、成熟期和高峰期。朵拉还是当时极有名的摄影师,她用自己的相机记录下了毕加索代表作《格尔尼卡》的全部创作过程,留下了珍贵的资料。
毕加索《格尔尼卡》
朵拉·玛尔拍摄的《格尔尼卡》创作过程
朵拉的社交圈还包括一群超现实主义诗人。毕加索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影响,画面扭曲、抽象、夸张、阴暗。
毕加索的艺术从来没有禁锢,他不遵循任何原则,除了一点,就是自由。在爱情上也一样,女人们爱他的自由和不羁,也饱受他脱缰野马般的自由性格所带来的痛苦。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我也一样
朵拉与毕加索生活了将近十年之后,最终还是分手了。朵拉见到了几个毕加索的女崇拜者,是年轻迷人的大学生,那一刻,朵拉就知道自己完了,她们具有她已经逐渐失去的最大武器——年轻。而此时的毕加索尽管已经年近七十,但他仍然是一个不断寻找年轻的刺激的艺术青年。
毕加索和崇拜者们
在与毕加索相处的后期,朵拉已经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曾经接受过电击治疗。1943年,62岁的毕加索又有了一位新的情人,朵拉正式离开了他。
朵拉与毕加索分手后,精神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曾经追求过朵拉的心理学家雅克拉康帮她走出了困境。但是朵拉毕生也没有结婚,她一直活在毕加索的生命里。毕加索给了她很多画,但即使她穷困潦倒,也没有出售过任何一张。
在她的自述《我,毕加索的情人》中说的那样,“我们分手后这种时候(痛苦)持续了很长时间。可我们分手过吗?”
朵拉啊,你知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很想送给你:不分手还等着过年吗?
朵拉·玛尔
毕加索有很多艺术家的骚操作。他赠给朵拉一对戒指,分别刻着他俩名字的首字母。但这对戒指的指环内,都铸着一枚针。
朵拉接到这个礼物时痛哭失声。她明白毕加索的意思,一旦戴上戒指,彼此捆绑,他们两人就都会付出鲜血的代价。毕加索是自由的,他永远是个向往未知的青年,而朵拉是会老的。
分手了,还能用这么艺术的操作来撇清干系,让朵拉成功觉得,不是毕加索的错,是命运的错。让朵拉成功怀念他,并且终生未嫁。
1945年,毕加索用一幅画的代价买下了沃克吕兹省一个古老小镇的一幢4层房子,将它送给了朵拉。每年夏天,朵拉会在这里来住一段。与毕加索分手后,她的生活没有被详细记载,只有零星的报道说,她重新拾起自己以前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希望形成自己的画风。她曾经在4、50年代办过自己的画展,但影响不大。
毕加索90岁自画像
直到毕加索八十多岁,他的新欢抛弃了他,身体也给了他各种衰老的信号。毕加索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力量。
他终于对朵拉说,我老了。
我想起来在网上看过一些视频,镜头里那些老太太推着轮椅上的老头子,动不动就对老头子扇两巴掌,大概是年轻的时候,都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而她们耗尽一生,终于熬到他老了。
但朵拉即便熬到毕加索老了,也没有获得这样的复仇时刻。1997年夏天,朵拉在巴黎的寓所中孤独去世,没有任何亲戚为她送行。
她留下的遗物中包括了毕加索送给她的东西:一只信封中放着一块磨损的蓝色方巾、素描、照片、撕破了的纸片、瓶盖、小木块、小卵石。
或许她还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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