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艺术沾边·853》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虚极子按:道生德蓄,物形器成,葫芦是对“道”最好的譬喻。文化涵化指的是不同文化在互相接触时所发生的内化现象,这一进程包含接受、综摄、创造等诸多阶段,文化借此摄入外来因素以丰富自身。文化涵化既区别于文化对抗,又区别于文化同化,它是一个潜移默化地对外来文化、异质文化系统性吸收、改造和重建的过程,同时它还是一个对本土文化进行重估、反思和改造的过程。15世纪末至16世纪初的波斯细密画圣手阿巴西在其作品里描绘的器物就完美地体现了东西方艺术的涵化交流。
在这幅《侍酒官图》中我们看到一位身着翻领袍的年轻男子手里攥着一只金黄色的葫芦瓶,可能是金属打造,也可能就是产自中国的瓷质葫芦瓶。
葫芦原产自非洲,经由北非、西亚、中亚传入我国。那么,以葫芦为造型的人造容器在波斯出现得比我国更早也就不足为奇了。
实际上,葫芦瓶这种式样到了宋代才在南北方普及,元以后景德镇大量烧制,其形有八方、上圆下方、扁腹、长腹等。
葫芦瓶初多小巧,专为便携,后逐渐转为陈设大器。众所周知,传世的明代成化青花多为盘、碗、杯、盏等小件器皿,而下图中的青花葫芦瓶却高达41厘米,足见这件瓷器是专为宗教陈设而造的。
成化葫芦瓶满饰仰莲、覆莲、缠枝莲等佛教图案,而葫芦又与道教的渊源极深,所以这件葫芦瓶体现出成化帝对佛道合一的追求。后来,嘉靖皇帝专好道教,于是在嘉靖时期烧造的葫芦瓶的数量出现了爆炸式增长。
《诗经》云:“瓜瓞绵绵,民之初生”。葫芦以其多籽与藤蔓缠绕不绝的特征,自古就被中华先民视为多子多孙和延绵不断的生殖象征。又因“葫芦”音近“福禄”,有祈福纳禄之意,所以中国人对葫芦瓶的喜爱历久不衰。
葫芦瓶在国泰民安的康雍乾时期迎来了又一个繁荣期。下图中这件乾隆朝烧制的葫芦瓶上用矾红彩绘满了极其热闹的漫天红蝠,红蝠与“洪福”谐音,寓意“洪福齐天”,反映出这一时期全社会对“福禄文化”的狂热追求。
玻璃易碎,金银昂贵,波斯人舍弃了制作葫芦瓶的传统材质,改用中国人烧制的瓷质葫芦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出自中国人之手的葫芦瓶其装饰性丝毫不亚于波斯的原产品。
道生德蓄,物形器成——葫芦是对“道”最好的譬喻,它既是通往仙境的法物,也是存放金丹的容器,更是吞吐宇宙的虚空。没人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像一个民族永远也不可能预知自己的文化到了其他民族那里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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